宣城市物价局 方勇
一本好书,就和一个有灵性的人一样,也是有心境并能被人感知的。
《红楼梦》就是这样一本书。捧读《红楼梦》时,身心有时仿佛化作了一只蝴蝶,扑闪着轻巧的翅膀飞进一片古园,园中有雕梁画栋亭台楼榭,有参天古木似锦繁花,有碧水曲桥嶙峋怪石,蝴蝶随着温媚的阳光和煦的微风,在红墙绿瓦上,柔柳翠竹间,袭人花气里,翩然起舞,尽情观赏;有时脑海里会跳出一位夏树下阅读的老翁,他一手捧着书卷一手摇着蒲扇揉着如霜的髭须,写满沧桑的眉宇间溢出怡然;有时想象中又会出现一位书斋里的书生,满目古卷透出的书香在他周围氤氲,书童在一旁轻轻研墨,他静静地运动神思飞驰遐想,然后铺开纸笺,提起狼毫,在笔台上润顺笔端,再饱蘸浓墨,横竖撇捺,不慌不忙,慢慢书来。我想,这蝴蝶的悠然,老翁的恬适,还有书生的从容,无疑就是《红楼梦》的心境了。
这份悠然、恬适和从容,就像天来之水地涌之泉,沿着一片广袤的原野涓涓流淌,并在途中广采博纳,汇成了一条名叫《红楼梦》的文学巨川。这条大河很少高山流水波涛涌荡,更多的是随势而去水到渠成,成就了一派绕石踱柳,过苇穿花,小桥流水的幽美景致;她涌动的虽是平常的小涟小漪,但一波一纹都似天成之作神来之笔。她是一条平缓的大河。然而也正是她的这份平缓,滋润了大河两岸的奇花异草姹紫嫣红,造就了她的沉稳、含蓄、博大精深,赋予了她从古至今源远流长的生命力。
《红楼梦》是先辈留给我们的、历经岁月残酷淘沥、不可再生的宝贵文化遗产,是民族智慧和创造力的结晶体,是中国乃至世界人民共同的精神财富。
《红楼梦》是一带繁复秀丽而且千古不衰的人文风景线。
欣赏《红楼梦》这道风景,也同样需要一份沉静、淡泊、真诚和投入的心境。急躁虚浮,走马观花,浮光掠影,是难以享受到她的神奇的。要乘坐一叶小舟驶入河心,不划桨也不撑篙,任由河水静静地推着你漂流、徜徉,用文学的慧眼去观察,用心灵的触角去感知,用真情实感去凝思,才会感悟到“珍珠如土金如铁”的达官豪府如何走向了“忽啦啦似大厦倾,昏惨惨似灯将尽”的悲惨境地,发现“满纸荒唐言”诉说的是一腔警世情,日夜笙歌唱出了“一把辛酸泪”,“痴作者”道破了普天下之“同一梦”;才能叩开她的艺术神殿,感受到文学语言的自然精美、诗词歌赋的深远意境,观赏到大观园的富丽堂皇,金陵十二钗的夺人风采,以及宝黛之爱是如何契合却是何等悲苦;才能领略到人物命运的凄美和人物个性的鲜活,真正认识如“美玉无瑕”的贾宝玉,似“阆苑仙葩”的林黛玉,“机关算尽太聪明,反误了卿卿性命”的王熙凤,“金钗雪里埋”的薛宝钗,以及“心比天高”“风流灵巧”的晴雯,温柔和顺似桂如兰的袭人等众多如云而又各放异彩的文学人物;才会沉入他们的心灵,让情感融入他们的命运,和他们一块欢笑,一道苦恼叹息,一起让泪水“秋流到冬尽,春流到夏”,共同度过一个个阴晴圆缺的日子……才会发现《红楼梦》这条文学巨川里蕴藏了太多、太多的景点,有着太多、太多的美丽,让人看不尽也看不够,游览了一遍还想游览二遍、三遍……
一般地说,文学的兴旺与时代的兴盛是同步的。唐宋鼎盛时期,产生了文学奇葩唐诗宋词,元明昌隆时光,出现了脍炙人口的元曲和《水浒传》、《三国演义》、《金瓶梅》、《西游记》等古典名篇;康乾盛世,则诞生了《红楼梦》、《儒林外史》等一批传世之作。当今社会稳定、经济发达、文化生活丰富多彩,按理当是出经典力作的大好时光。可时下的作家们一个个著作等身,却极少有值得“回头一看”的作品,文学正在随着经济的发展而日渐衰落,“救救文学”的哀呼随处可闻。文学与经济在今天为何会背道而驰?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,就是无论读者还是作者,面对文学都失去了应有的那份沉稳与淡泊,读者要求文学也和商品经济时代的生活节奏一样“短、平、快”;作家们在创作上急功近利,有些甚至沉醉于金钱利禄、声色犬马;一些编者也断言“商品经济时代不是打磨名著的时代”,因而利润至上,曲意迎合低级庸俗的需求。我国古代著名文学评论家刘勰在《文心雕龙》一书中说:“江河者,急之浅也,缓之则深阔也,为人作文亦之。”王国维在《人间词话》一书中谈到做学问的境界时也指出,从事文学创作要有“昨夜西风凋碧树,独上高楼,望尽天涯路”的目标,树立“衣带渐宽终不悔,为伊消得人憔悴”的信念,才能最终进入“众里寻他千百度,蓦然回首,那人却在,灯火阑珊处”的文学佳境。既如此,如今心浮气躁寂寞难耐的芸芸作家们,又怎能创造出雁鸣当空千古流芳的文学作品呢?